原标题：从青春到“不惑”，《牡丹亭》意犹未尽
青春版《牡丹亭》长演不衰，给古老的昆曲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苏岩摄
本报记者 牛春梅 实习生 徐珮慈
“这真是一次美的享受，青春版《牡丹亭》让我觉得昆曲很青春、很有活力！”三小时演出结束后，一位年轻观众还意犹未尽。作为国家大剧院十周年戏曲邀请展收官演出，青春版《牡丹亭》日前再次登上大剧院的舞台，整场演出座无虚席。
这是这部戏的第307场演出，也是它第七次登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但台下观众的热情似乎与十年前并无二致。观众大多是年轻人，在昆曲婉转的曲调中，在柳梦梅与杜丽娘纠葛的爱情故事中，这些年轻人就像戏园子里常见的老人们一样沉醉其中，脸上流露着满足。
台前
怀疑自我的“柳生”变得自信
“国家大剧院的舞台其实也是普通的舞台，不用太紧张！”演出前走台时，柳梦梅的饰演者俞玖林习惯性地站在侧幕打量这个已经很熟悉的舞台。
从2004年首演到如今，青春版《牡丹亭》可以说是当代戏曲舞台上的一个传奇，为昆曲注入一股清新的活水。俞玖林则伴随着这个传奇一起成长，甚至成为传奇的一部分。从二十四五岁被著名作家、青春版《牡丹亭》制作人白先勇挑中出演柳梦梅到现在年届不惑，俞玖林俨然被观众视作柳梦梅的化身，他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和这个角色分开。
这次演出前，俞玖林有点儿感冒，但依然爽快地答应了采访。“以前我肯定不会在演出前接受采访，更别说是有点儿感冒了。虽然讲话多了，对嗓子一定会有影响，但接受采访时聊得高兴了，也会激发身体里的良性细胞，没准会让台上的状态更好。”他说，十几年来“柳梦梅”已经越来越从容了。
如今回头看当年的自己，俞玖林说那时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才敢接下这部作品。那时的他面貌清秀儒雅，正是白先勇想象中柳梦梅的样子，但在艺术造诣上还不够成熟，因此当青春版《牡丹亭》爆红时，也是他受到质疑最多的时候。
从嗓子到身段，他几乎没有不被指责的地方，“感觉那些挑刺儿的人要把你挑得粉身碎骨才行，对我的打击很大，2006年到2007年那段时间最难熬，整个人都处于低谷，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行。”俞玖林回忆，因为心理压力大，导致自己身体不太好，在舞台上的状态也不好，状态不好就会导致更多的质疑，整个人陷入一种恶性循环。
渐渐地，俞玖林想明白了，人家是拿他和大师们的表演相比，他明白自己的不足，也会更理性地看待自己的演出，“现场演出就是遗憾的艺术，每一场都会有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但也会有出彩的地方，自己回来总结就可以了。”
如今已经39岁，俞玖林看待批评和赞美的心态都平静了许多，“别人点评我的演出，我也会点评别人的演出，其实都是很平常的。”
就是在质疑声中，在自省与自信中，当年初出茅庐的“柳生”，已经从三级演员晋升为一级演员，并获得了梅花奖。除了演员身份，现在的俞玖林也是老师，开始带徒弟了。“自己带学生才能体会到当时老师教我的心理，原来老师们都是努力地想把自己从老师身上学到的好东西，全部教给学生。我发现我的老师们很伟大，我自己也蛮伟大的！”俞玖林笑着说。
幕后
潦倒的苏昆华丽转型为平台
打开苏州昆剧院的网站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繁忙的剧院，在来北京演出前，他们刚结束欧洲六站巡演，在俄罗斯圣彼得堡让“德彪西”遇见“杜丽娘”；今年7月，他们还在希腊雅典登上已有两千年历史的阿迪库斯露天剧场，让古希腊戏剧与中国戏曲对话……
“青春版《牡丹亭》给这个剧院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蔡少华是苏昆改团建院后的第一任院长，也是青春版《牡丹亭》发起人之一。他说，21世纪初，昆曲刚刚申遗成功，他从一个并不太喜欢昆曲的文化管理干部变成了昆剧院院长。那时候的苏昆还默默无闻，一年演出场次不到现在的十分之一，主要的演出阵地是周庄的旅游演出，而游客们对这种咿咿呀呀、慢慢悠悠的戏没什么兴趣，“很多时候都是台上的演员比台下的观众还多，这样的戏演员演着也没劲，整个剧院人心涣散。”
2002年，蔡少华得知白先勇要在香港做讲座，推广昆曲，“我通过朋友找到白先勇，希望他的讲座能够用我们的青年演员来做示范演出，当时白先勇说不行，如果演得不好，影响自己的声誉事小，影响到昆曲的传承就事大了。”最终通过不断沟通，白先勇才同意起用俞玖林等苏州昆剧院的年轻演员，也才有了后来的青春版《牡丹亭》。
“青春版”这个点正是蔡少华想出来的，但当时更多的是想与大师们的版本有所区别，但随着这部戏的商演，青春的概念不仅指的是年轻的演员，从剧目的制作、推广都实现了真正的“青春化”，现代的舞台手段、时尚的当代审美都被注入古老的昆曲中。“青春”的《牡丹亭》，观众也实现了“青春化”，如今七成观众都是年轻人。
在蔡少华看来，青春版《牡丹亭》不仅改变了苏昆，改变了昆曲，也为传统戏曲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昆曲原本就是文人情感的流露，如今想要复兴它依然需要文化支撑。”在他看来，青春版《牡丹亭》的实践，让苏昆不再只是一个剧院，而是建立了一个开放包容的平台和机制，吸引文化精英介入，将传统昆曲与当代审美对接，实现昆曲的活态传承。苏昆还与日本名伶坂东玉三郎合作了中日版《牡丹亭》，昆曲《长生殿》则由奥斯卡奖得主叶锦添设计了另类舞美。
谈到未来，蔡少华坚定地表示，苏昆还将继续和白先勇合作，目前正在酝酿的是分别由蔡振仁、梁谷音等昆曲名家传承并执导的传统昆曲作品。而在更远的未来，他的野心有点儿大，“希望通过苏昆和诸位同仁的努力，让昆曲不仅仅是一门剧场艺术，还能成为一种现代人的生活方式。”
